『禁止跟管制』能解決問題嗎？

為了滿足部分人的崇高道德感而『禁止』什麼，真的對社會更好嗎？

前些日子日本因為『東京都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改正案』（簡要說明：http://mitb.bufsiz.jp/）

而鬧得沸沸揚揚－因為這個法案打算對於『以未成年少女／男為對象進行以漫畫、文字、聲

音或動畫進行性暗示、裸露或性行為表現』（後面簡稱『蘿莉色情』，即以女童形象進行色

情圖像的描繪）的相關媒材，包含漫畫、小說、影音、遊戲等進行大規模的管制，甚至也將

包含任何被他們認為有『過度的暴力』或是『反社會表現』的題材一併管制，並且最終要將

這類東西的製造、持有、閱覽、販賣的行為皆立法完全禁止。相關產業以及愛好者在日本是

一個非常大的族群，這麼做已經不是對特定幾個『異類』管制，而是對一整個族群的壓迫了

，自然引起軒然大波。

以『道德』或是部分人的價值觀來看，這些東西的存在對他們產生負面的影響－有些人連看

到哈利波特裡面鄧不利多教授被殺害都會感到『噁心』，這些過度『汙穢』的內容確實對他

們潔白純真的脆弱心靈造成的嚴重的傷害。也就是說對於『道德崇高者』而言，『道德低落

者』為了自我滿足的行為製造出來的文化產物，確實會令他們感到『不快樂』。而且就算這

些道德崇高者盡可能避免自己不要接觸到這些產物，他們也會因為這些產物的存在而恐懼或

是擔心在他們看不到的角落，這些文化產物依然可能對他們產生傷害。

可能自己的小孩不小心不聽話看了十八禁的反社會或是黃色書刊而心智扭曲

可能那些看了反社會或涉及兒童性描寫的書刊的人會傷害自己或小孩

可能......恐懼是有無限可能的

因此部分人認為應該要予以『禁止』，藉此就能避免這些汙穢的存在可能對人們造成傷害，

藉由這種禁止就能像禁止吸毒一樣讓社會變得更美好，是嗎？

但有些人有不太一樣的聲音，其中一個不但具體宣示反對這樣的禁止政策，更刻意畫了諷刺

性意味濃厚的漫畫來說明他認為這個政策將會產生的負面問題。這個人是日本漫畫家三浦建

太朗，最有名的作品是在歐洲與美國皆受到相當大肯定的《烙印勇士》（Ｂｅｒｓｅｒｋ）

。這部作品的內容在這個禁止令下將彙處於危險邊緣，因為這部漫畫中充滿暴力、血腥、低

道德行為、反社會行為、反宗教、性行為以及同性戀的描寫，因為其中一個角色的設定是少

女也出現了未成年少女的裸露跟性暗示的描寫，還有主角的同伴是打赤膊的小精靈而涉及未

成年男童的裸露。在前述的法規管制下這樣『毫無道德可言的傷風敗俗作品』自然會被管制

、並列為『違法』被消滅掉。

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部作品呢？這部受到歐美人士廣大認同的作品究竟是一部滿足變態人士

扭曲價值觀的『毒物』，還是另有蹊翹呢？當然這部作品中充滿會受到道德人士撻伐的內容

是無庸置疑的，也因為這些內容被有相關管制法規的國家對漫畫的畫面進行塗改或刪除才能

在該國發行。但實際上這些管制與用某種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價值觀、道德來壓迫特定族群

的行為，正好跟這部漫畫的內容相當有關。

漫畫的內容與劇情難以簡單描述，但是故事主角『凱茲』在面對用道德、宗教、威權壓迫他

的角色（故事設定為某宗教的大主教）時，大喊的這句話可以說是這部漫畫的精髓：

為什麼要這樣吶喊呢？恐怕得要親自看看這個漫畫，親自了解這部像是格林兄弟故事集一樣

充滿殘忍情節、實際上卻也是在對人類的戰爭、互相殘殺、威權壓迫進行控訴跟批判，才能

了解這樣深刻且挑戰神的怒吼是對於威權壓迫的反抗。如果只能用正面明亮像是天線寶寶一

樣純潔善良的畫面來描寫這樣的題材跟情節，是否真的能讓人深刻體會到威權跟群眾壓迫的

可怕，那還真是一個大問號。簡單來說這個漫畫某一段落的主題就是，若為了某部分人認為

合乎他們價值觀而進行壓迫以及禁止，是否真的能得到道德人士想要的效果，還是只會造成

更多悲劇呢？

經濟學上經常討論所謂的外部性－也就是某些應該進行交換以促進社會更美好的事物，可能

因為法規管制或是交易成本太高而無法順利交換。像是前陣子最紅的排碳權交易便是一個例

子，如果讓每個國家的國民能夠自由地花錢獎勵那些工廠『少排點碳』，那麼這個地球的碳

排放量就可能會降低到地球人認為不錯的水準，而相反地若是像現在這樣不能花錢請工廠少

排點碳，或者是像之前被提出的方案那樣建構一個可笑的交易平台，並不能真正幫助碳排放

量到達地球人覺得最合適的量（註）。

另一個更貼近這個法案的例子就是性交易。一個社會中自然有相當高比例的人因為人格或精

神上的因素，經過相當充份的教育或規制後依然會需要跟真人進行性行為來滿足性慾。若是

有性交易的市場，便能讓他花錢滿足性慾，而那些對於提供性服務的人而言也將會獲得生產

者剩餘，如此一來就能讓人們充分受到滿足。相反地若是完全禁止性交易，就會產生最常見

的外部性問題－黑市、犯罪，人們將會在缺乏保護與充分資訊揭露下進行性交易，反而造成

了性病跟黑道干預，或者有人因為買不到性服務而進行性侵害犯罪。

這些問題通常都是因為『道德』兩個字造成。為什麼我們有必要花錢請廠商少排碳？為什麼

不直接禁止或管制他們排特定量的碳？（而他們將會違法偷排反而造成問題卻無法補償）為

什麼不直接禁止性交易杜絕性病？（黑市性交易更提高了性病、而無管道宣洩容易產生性犯

罪）。為了『道德』或是特定族群的價值觀而絕對禁止，就會產生外部性問題，實際上將會

導致社會比原來有更多問題。

烙印勇士的作者三浦建太朗可能沒有接受過系統性的經濟學觀念，但靠著他對於西方文化跟

哲學有一定了解的深厚知識，便畫出了用類似概念來反抗此一法規管制的諷刺漫畫：

這個『又胖又醜又色』的角色就是社會上道德人士對喜歡漫畫形式蘿莉色情愛好者的刻板印

像，也因為他們的偏好便認為『他們大多有對現實社會的兒童產生傷害的可能性』。但實際

上絕大多數人只是將此當做『性慾發洩與幻想』的媒介，就跟其他成人一樣看了色情電影或

是沒有兒童形象的色情漫畫後只會自己解決，很少有人會因為看了色情描寫的電影就奪門而

出犯下強暴案，實際上會犯下強暴案的人多半真正需要的是對於克制能力進行教育，就算不

讓他們看這些畫面也會因為性慾無法克制而犯下性侵害行為。

蘿莉色情愛好者跟其他成人媒才愛好者一樣，藉由這些圖象在不必侵犯他人的情況下就能順

利地處理以及克制性慾，這些蘿莉色情的產品實際上是在提供一個有效率的市場，讓愛好者

能順利地處理掉他們的性慾、又不會侵犯他人，因為靠著這些媒材就能讓他們關在小房間裡

面自我滿足，不會因為『無法宣洩』而到房間外面對真實世界的女童下手，也就是說性慾將

能夠順利地透過這個媒介消耗掉、達到不會危害社會秩序的安全值。三浦健太朗便以下面這

幅圖畫來表達這樣的意思：

（圖片左上角的人影代表的就是現實社會的女童，而漫畫形式的女童實際上等於是把蘿莉色

情愛好者擋住、讓他們對這些虛擬不存在的角色就能滿足、宣洩，不會因為缺乏宣洩管道而

對真實的女童做出不良的行為）

那麼如果完全禁止這類型式的色情媒材、完全斷絕掉這類偏好者藉這個管道安全合法順利地

處理性慾的機會呢？三浦健太朗認為反而可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如果完全禁止了，實際上對兒童性犯罪相當少的日本，反而可能跟那些完全禁止蘿莉色情

描寫、使該國人民缺乏宣洩管道的國家一樣，因為少了足夠的宣洩管道把過量的性慾處理掉

而有嚴重的兒童性犯罪問題－根據統計日本是相關性犯罪最低的國家）

這麼說來蘿莉色情的愛好者豈不充滿罪惡、根本應該進行『矯正教育』？這樣的說法也不過

是一種自以為清高的偏頗觀念罷了。人類本身就充滿了慾望，而真正能讓社會協調、均衡地

運作讓社會更幸福，並沒有辦法靠著絕對的禁止來達到。辱罵他人也是罪惡，但若是完全禁

止人私下用咒罵或怒吼來發洩會怎樣呢？毆打他人是罪惡，那如果把遊樂場裡讓人毆打發洩

的拳擊機全都消滅呢？這個世界將會更加協調、完美，還是會有更多人因為欲望無法順利地

發洩掉而累積著，進而產生更多問題呢？

道德崇高者認為『禁止可以解決一切事情』，然而遺憾的是在經濟學的探討上知道，真正可

怕的問題如黑市、犯罪，往往都是因為缺乏有效的媒介跟平台，可以讓這些他們想要管制的

東西，能夠充分受到監督以及用交換行為來解決掉數量不適的問題。蘿莉色情就跟碳排放一

樣，道德崇高或是環保激進份子總是認為將之完全消滅就能讓社會更美好，但遺憾的是我們

知道若是只會禁止或管制工廠排放二氧化碳，只會造成偷排的問題，並不會真的讓二氧化碳

的排放量到達對地球人而言最適的規模，最後依然要靠著養一堆稽查人員、也就等於民眾付

錢來讓工廠降低排放量，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將其內部化，讓人們可以花錢直接獎勵廠商降

低碳排放量要來得有效率。

當然這些道德崇高者或是愛好管制者，其實不見得是真正為了讓這個社會更好而想要管制的

，實際上這些管制行為多半是為了一己之私、或是為了讓特定族群能夠靠著壓迫其他族群來

自我滿足。對他們而言能讓這些蘿莉色情完全消失在他們眼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會不會

有族群喪失透過有效管道發洩性慾而更快樂、會不會有人因為過度壓抑反而產生犯罪傾向，

通常也就不是他們關心在乎的事情了。至於禁止性交易以後問題真的解決了嗎？當然沒有，

因為如果要達到社會最適的狀況，是必須要雇用更多專門人力來稽查規範的，這些道德人士

要的並不是性交易的數量達到社會最適的規模，只希望這些性交易活動躲到陰森黑暗的角落

去不要讓他們看到，就算造成更多問題也無妨。

註：之前被提出的碳交易平台的設計，實際上嚴重違反了外部性內部化的原理，只會造成廠

商以及國家鑽漏洞因而產生更嚴重的碳排放量，根本只是笑話一場。